教育部的高度僅止於此？－評「分區自辦基測」

教育部的高度僅止於此？
－評「分區自辦基測」

◎羅德水（本會文宣部主任）

教育部長吳清基日前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：「不僅北北基可自辦基測，全國十五個招生區將可自辦國中基測，類似傳統分區聯考的『分區聯測』沒有什麼不好。」並且強調，「相關政策在前部長鄭瑞城任內已做出決定，並非他上任為北北基解套才提出。」
乍看起來，過去幾年存在於中央與地方，關於國中升學方式與國中教科書問題的爭議，在吳部長上台後，似乎已不再是問題。
然而，當真沒有爭議了嗎？
雖然吳部長談的是分區自辦基測的問題，但為正本清源，我們還是得從國中教科書問題談起。
眾所周知，此事之所以引發爭議，起因於郝龍斌當選台北市長以後，聯合台北縣與基隆市強力推動「一綱一本」與「自辦基測」政策，雖然為了避免爭議，後來逐漸將方案定調為「一綱多本選一本」與「北北基共辦基測」，不過，其所引起的風波至今仍未平息。
面對來自各界有關「一綱一本」侵害《國民教育法》明訂之學校選書權的質疑，北北基也只能自圓其說：他們只是將多數學校選用的版本推荐給各校使用而已，選不選用仍然尊重各校。問題是，「北北基共辦基測」的考試科目係以被推荐的單一版本為命題範圍，在一本綁架基測下，究竟有多少學校敢選用非北北基推荐的版本？說到這裡不難發現，「一綱一本」與「自辦基測」不僅高度相關，甚至可以說，如果沒有「一綱一本」，自然不會有「自辦基測」，所謂「北北基共辦基測」根本就是為一綱一本解套而量身訂作的方案，因為全國基測係以「綱」來命題，若北北基不自辦以「本」命題的自辦基測，其大張旗鼓主打的「! 一綱一本」豈不跟著破央H
無可諱言，郝龍斌市長與北北基之所以推動「一綱一本」與「自辦基測」，當然有其相應的社會氛圍，最常見的說法是：「一綱多本不僅增加學生壓力而且勞民傷財」，然而，這樣的說法既簡化了問題，甚至也錯置了時空。
不妨回想一下，在實施國中基本學力測驗前，原先國中升高中不正是採取分區聯招的方式辦理？斯時學生讀的與聯考所考的都是同一本教科書，如果一綱一本可以減輕學生壓力，當時又那來的一波波廢除聯考的呼聲？實情是，在高中分區聯招的年代，學生壓力不僅居高不下，各考區的考題甚至不一，命題品質亦參差不齊，加上當時高中職之招生額度不足以吸納國中畢業生，聯考時代的國中生壓力實遠遠高於現在。
值得討論的是，既然如此，怎麼還會有那麼多家長認為一綱多本增加學生壓力呢？我們以為，主管機關無法清楚向家長說明國中基測的內涵固然關鍵，北北基推動一綱一本力抗一綱多本，更是造成家長莫衷一是的主因。事實上，正如教育部當年所宣傳的一樣，國中基測確實「考綱不考本」，學生只要熟讀任何一本，即可從容應考，加上早已突破100％的升學機會，客觀來看，目前國中生的壓力沒有理由大於聯考時代。
再清楚不過，國中生的壓力並非來自教科書的版本數量，而是來自升學競爭，只要台灣社會無法打破學歷至上的迷思，就算哪一天全部的國中生都可以免試直升高中職，總還有誰讀高中？誰讀高職？以及學區如何劃分的問題，必須面對，以此觀之，一綱多本更像是教育部無力解決國中升學壓力的代罪羔羊。
討論至此，教育部是否同意分區自辦基測顯然不是關鍵，問題在於：各縣市是否均可比照北北基模式推出一綱一本？以及各分區的自辦基測究竟以「綱」或「本」來命題？既然教育部同意北北基可以用考本的方式自辦基測，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其他縣市比照辦理？果真如此，一綱多本只怕名存實亡，國中升高中將走回以往聯考的老路。不客氣地說，教育部如今的左支右絀、進退維谷，不正是不以專業制訂政策的必然代價？
必須再次指出，目前教育部處理國中一綱多本的態度，顯然正朝著十多年來錯誤的教改經驗前進。
例如：實施國中小九年一貫課程之初衷，本在矯正舊課程偏重記憶、背誦的弊病，並培養學生多元的能力，詎料，不出數年，便有行政首長爭相以「提升學生國語文、英文能力」為由，強制國小加課，發展至今，絕大多數國小已無多餘節數用以發展學校本位課程，連教學最正常，沒有升學壓力的國小都難以倖免，遑論有升學壓力的國中？至此，當初行政機關力推的九年一貫精神其實已經消滅殆盡，而元兇不是別人，正是當年力推新課程的大小教育官員。
再以高中多元入學方案與國中一綱多本為例，當年之所以研議、推動，難道不正是為了回應社會對一試定終身的聯考，以及國中考試領導教學的不滿？然而，就彷彿被詛咒一般，近年來，又有行政首長高舉「減輕學生壓力」的大旗，將問題歸咎於一綱多本，並執意推動「一綱一本與自辦基測」，令人不解，難道短短數年，我們就忘記了當初社會是如何疾言批評聯考之毒害？「一綱一本」究竟解決了什麼教育問題？
同樣為人父母，筆者完全理解天下父母期待子弟出人頭地的渴望，以及因此所衍生的各種對教育政策的焦慮與恐慌。讓人沮喪的是，以教育部的高度，怎可如同那些劃地為王的教育軍閥一樣，不思更細緻地紓解家長的恐慌，反而以極其廉價卻又無助於根本解決問題的方式回應焦慮的家長？
平心而論，一綱多本當然並非全然沒有問題，我們也支持通盤檢視課程綱要，然而，相較於大學的質量失衡問題、國中小日益嚴峻的少子化問題，甚至是十二年國教問題，在國中升學機會超過百分之百的現在，國中教科書與國中基測問題應該相對容易處理，期待主其事者能致力於系統化、結構性的減輕家長的焦慮，而非動輒隨著政客起舞，讓台灣教育再次陷入無限輪迴的宿命。(980930)